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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八哥,十弟,咱们还是过去罢。”九阿哥的声音飘过来,的确很阴沉
“嗯,走啊八哥。”十阿哥也在那边叫。
“你们先过去,我随后就来。”八爷也不转身,就这么看着我说。
待他们走了,他又用那种饶有兴趣而温和的眼光打量着我,这么一个帅人站在面前,还用那种眼光打量,哪个女人不心动!
“你是谁家的?”
我报给了他听,他含笑点了点头。
又看似不经意的笑问道:“你不喜欢说奴婢二字?”
八爷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传了来,清幽雅静,让人安定,愉悦。
顿了顿,我依旧看着他的眼睛说,“是,不喜欢。”
说完了有点心虚,那么一点点,维护我那宝贝的要死的尊严倒是没问题,问题是这是清代,再衰落也是封建社会,和他跨了等级的这么硬犟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。
想着,就大喘了口气。瞥他一眼,似乎也不是生气。
“你干活去罢。”仍然是轻淡的语气,转了身就走。
我看着他的背影,突然有那么点舍不得移开目光。王位之争,八爷党肯定是要输的,而且输得凄凉悲惨。按理说,我不能和他走的太近,可是这样亲见了他,感受着他的气息,竟然想离他更近些。是不是疯了。
这时他突然回过头,正对上我未来得及移开的目光,他的眼睛一亮,嘴角挂起笑,对我说:“如果不喜欢,那以后在我面前就不用叫了。”
他是说,以后?
以后能常见到他?!那就是说,他在体恤我?心里有点乐,给他大大的笑容,然后眨了一下眼睛。
他一愣,笑出了声音,很小声。点点头示意我,然后走掉了。
我继续掸灰,心里却小小的荡起了涟漪。一时间忘了会有怎样的结局。
第三章
正是三月,天气暖和了起来,湖里的浮冰都化了,我坐在池子边,看着风吹过新柳,微平的湖水泛起层层皱涟,心里不禁的都柔软起来。
来了一个多月,间或的能见到八爷,因为与九阿哥交好,所以来过宜妃这里几次。每次,他都要用那种含笑的目光看我。安安淡淡的,任凭十阿哥在旁边大叫大嚷的。那种笑有时候也让我脊梁发冷,凭我多年的经验,该不会是对我有好感罢?以前有个男生,也总是会这样,安静的看着我笑。
倒是十四阿哥胤祯也来过一次,是二月初十那天,我再忘不了。
那天不是我的班,便在暖阁外的一间小屋子里临字,免得宜妃娘娘时不时找我。关于这毛笔字儿,唉,也只是在小学写过,高三时极其偶尔的拿起笔杆子,照着欧阳询的字儿描,图的就是个心平气和。如今那如何笔画的造就给忘了,幸好我写字方方正正,算得上手写式楷书,语文老师还总笑我写字幼稚,同学则惊叹我这印刷体字,舅舅则明明白白的说,这字儿像男人写得似的。如今看来,在这个年代,倒还算好事儿呢。
塞翁失马,焉知非福。
心里一得意,反反复复的就写这几个字儿。
“这字儿写得倒是比我好。”
我一惊,这是……
我放下笔,转回身给他请安,没想到他靠的这么近,我一转身更是几乎贴上他的胸膛,彼此之间的呼吸畅然可闻。只觉得他身上暖暖的,散着一股似有还无的香气,不妖不濯,清新淡雅,还有他身上那种满人骁勇的气息,那种明争暗斗的睿智,一时间都扑过来。我心跳的快急了,想抬头又不敢,只能贪婪的呼吸着他的气息。
“怎么,我那么吓人。”
他突然伸出手,轻捏着我的下巴,抬起我的脸看着。我不喜欢给人这么捏着,可这又是八爷。我有点糊涂了。
他就用那种明亮温和的眼睛看着我,喜悦,还是欣赏,还是好奇?我看不透他。只是眼睛不舍得移开,可又不甘心。刚想着要说,“八爷可不可以松手。”他就放了手,虽然不笑了,可依然是温和儒雅的八爷。
“你就那么倔强。”他低头在我耳边轻语了一句。湿热的呼吸打在我耳边,我觉得自己的脸倏的就飞热了。
他拿起我桌上的字,边看着说,“倒真是比我的好。很有些风骨。”
我平静了下来,离他几步,“八爷见笑了。八爷的字只怕更好,哪有比我……我……奴……”我崩溃了,索性闭上这个傻嘴。
他倒哈哈的笑了起来,坦然地欣赏我的尴尬。过了好一会才说:“我说过了,在我面前不必说那两个字的。”突然又那么温柔的说:“在我面前不必那么见外。”
“哪两个字?”门外响起一个爽朗的声音。随即便入了屋。
“哦,十四弟。”
我转过身去福了身,“奴婢给十四阿哥请安。”
说完抬头不经意的瞄了他一眼,也是惊了一下。虽然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,可眉宇间已有早熟和聪明的味道。更不用说好看的眼睛和洒脱的气质,将来肯定是了不得的帅,呵呵。不过来了这许久,竟未见着传说中的康熙和四爷胤禛,心里有些遗憾,但看着十四的模样,想必一母所生的四爷必定也是让人不知惊艳到哪里去。
十四阿哥倒哈哈的笑了起来,看着我说:“八哥,你没看见她刚才的表情,一会儿惊诧一会儿又高兴的,一会又消沉的,可这一会又乐呵着呢。”
没办法,连我妈都说我表情丰富,有一段时间专门训练我不得做那些面部表情,可总也改不了。
看不见八爷的表情,只听见后面一声笑,跟平时的笑倒不太一样,有点冷,气儿悠悠的打在我脖颈上,凉凉的,凉到心里。
十四阿哥好似没注意的,只管满怀笑意打量着我,真是没道理,大家都是毛孩子,凭什么我该着像木头似的站着给你打量。心里抱怨罢了,谁知竟抬头瞪了他一眼。
他愣了一下,随即笑着问:“以前没见过你,是选秀来的?谁家的?”
我从鼻子里哼出口气儿,这的人好象都爱问家庭背景,搞得跟人口普查似的,怎么,想拉拢我阿玛不成,那就好好讨好我罢。心里爽够了,嘴上依然老老实实的回了他。
他一时就怔在那儿,好半天的不说话只管看着我。半晌才一脸不可置疑的往八爷那儿看过去,身后的八爷“嗯”了一声,他的视线又从八爷身上转到我身上。看了好一会儿的,才一脸欣喜地跟我说:“你可真有意思。”
“八哥,娘娘让我来叫你。”十四阿哥恢复了镇定的表情和声音,依旧爽朗。
身后的说:“知道了,你先过去罢。”
十四看着我,仿佛有不舍之意。随即对我很灿烂的笑了一下,我也被他感染了,心里很愉悦。回笑了他一下。
走到门口时,他把住门框,回过头,顿了顿,说道:“八哥,今儿本是你生日,我却得了个礼物。”眉毛一挑,眼神移到我身上,又笑了笑,这才满意的走了。
等等!今儿是八爷生日?!我猛转过身,直看着八爷。
一瞬间竟看到他清落的眼神,直直的看着地下,平素温和淡雅的八爷,怎么……心里突然有那么一点疼。
“八爷……祝八爷生日快乐!”能想到嘴边的好像就这么一句话。
他抬起头,收了清落的眼神,满眼含笑又有些疑惑的看着我,“生日快乐?”一边喃喃的自个儿重复了好几遍。
我顿时才想到,好象那时候是不说“生日快乐”的。随即又什么“心想事成,万事如意,福如东海寿比南山,年年有余”的挑吉祥的说起来,心一慌,想到“年年有余”好像不是祝生日的,忙说:“刚才的年年有余不算。”
说完了,觉得自己都要崩溃了,这都算什么和什么呀!
八爷很开心的样子,拢不住笑。故意逗我的说,“会唱什么曲子吗?”
我搜索枯肠,想破了脑袋,实在想不出什么生日的曲子—--除了“祝你生日快乐”,直骂自己真没用阿。
可是又不愿败坏了八爷的好兴致,只好硬着头皮回到:“好像会。”
八爷笑得更深了,“那就唱个好像会的曲子来听听。”
我咽了下口水,想起了十大歌手那会儿的教训,小心翼翼的说:“唱的不好,八爷不要怪罪……”
“嗯,嗯。”八爷满脸的笑,紧闭着嘴看我。估计是看我怎么出丑罢。
其实我说不要怪罪是真的,唉,不管做任何事都得给自己留条后路罢。既然咱八爷都说不怪罪了,那咱也没啥好矫情的了。
我清了清嗓子,“祝你生日快乐~祝你生日快乐~祝你生日快乐……”不好!调子起的太高了,以致音调最高的第三句好像有点……破了音?我吓傻了,好端端的大姑娘形象就这么破坏了,颤颤悠悠的把最后一句唱完了“祝你生日快乐……”
不敢抬头,只是瞥见八爷的身体都颤抖了起来。难道……总不会因为我唱歌不好就降罪于我罢?!
“八爷……我……奴……知错了,以后再也不敢在您面前唱了。”
八爷一吭气,居然哈哈哈的笑了起来。这每一声笑都深深的打在我心上,打击着一个热爱音乐的少女的心……
笑得有点喘不过气了,八爷用那种看似温和实质却无比恶毒的语气说:“安白,你这歌喉敌得过千军万马呀。”
我靠!我气得喘不过气儿了!明明是你叫我唱,居然还笑话我!
“八爷,您过奖了,要不下次打仗,八爷直接带着安白去就好了。”
他笑完了,用那种看碎人心的眼神盯着我。
我福了个身,道:“安白若有什么冒犯之处,还请八爷饶过。”
“嗯。”八八很乖的点了点头。
既然他都这么答应了,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。我走到他面前,停了一停,看他有点愣,倏的掏出手绢,小小的吓了他一吓。不知是不是有悖礼节,反正我这么做了。
拿起手绢,我轻轻擦了他的眼角,那里,有一滴泪。
他是真的愣了。
我要收手的时候,他突然一把握住我的手腕,有点疼,我微蹙着眉头看他。他并不松手,只是力道轻了好多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他并不看我,只是眼睛低垂着。
这一个月的宫中生活,也了解了很多,知道八爷的生母良妃出身很低,也知道八爷一直为这个而耿耿于怀。可是无论身份如何,那都是自己的母亲,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。在这个子母互相为贵的清代,这的确让八爷受了很多不明不白的委屈,让他受到压抑,可是不管母亲如何,每一个做子女的都应该为自己的父母,尤其是母亲骄傲。
我知道这和今天的事无关,我看着他,用心的,想用眼睛告诉他这一切。他用手指轻轻的揉捏我的手,用温柔到死的语气说:“你的眼睛让人看了就放不下。”
无论如何这已经有悖礼节了,我用力的挣出手,八爷一开始死死的拽着,随即的却又松了手。
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看得我心里灼热的开始疼,然后提起脚往外走。
快走到门口时,不知怎么我就开了口,只想再看他一眼。
“八爷。”
他回过头,仍旧安淡微笑,恢复了往日的样貌,我放下了心。突然笑了起来,笑得他也奇怪了。
“八爷,安白给您唱了首曲子,您也不赏我!”我掩不住笑,逗他一逗。
“想要什么赏?”他也笑了,饶有趣味的问。
“安白已经厚着脸皮问了,哪好意思再厚着脸皮要呢。”
“那我倒要看看有多厚。”八爷露出一丝从未见过的坏笑,回了身走过来,轻轻捏着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抬起来,我心里慌乱的怦怦直跳。无论如何,这动作这氛围也太暧昧了罢。怎么办怎么办,我心里一横,闭上了眼睛。
“砰”的一记响指打在我脑门上。疼死了,金星都看见了!
八爷出声的笑,“嗯,果然挺厚的,哈哈。”
然后还欣赏般的看我又羞又不好发作的样儿,我的脸肯定涨的通红了,热得都能煮熟鸡蛋了。
我摸了摸痛的要命的脑门,好死不死的说:“八爷真会开玩笑。”说完了,死的心都有。
他不再笑,低下头,在我脸颊边留下一吻,嘴唇是灼热的。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,眼睛呆呆的看着他的衣领,湖蓝色的,如他沉静的内心。
看着湖水,想起了他的眼睛,明亮的,像荡着水一般。八爷也是不快乐的罢,虽然总是面带着笑意,心里却是苦的。已经习惯到把面具当作自己的面孔,心也随着时间慢慢变成一块冰冷的石头。这样的人,真让人心疼。
也许这个时刻,我是懂他的。
叹了一口气,理智上真的要远离他吗,虽说有九阿哥十阿哥以及十四,还有文武大臣们的赞誉,文人们的敬仰,贝勒的头衔,高大的府宅,我却看到了他的寂寞,那种深深地,嵌在心底的寂寞。
又一阵风,倒清醒了很多。正是清早的时候,以前倒是很能睡觉,可来了这以后,每天都要早起,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,就出来遛达着,清醒清醒。
“哈,你倒是会找地方!”
我回头一看,是喜山,宜妃贴身的丫鬟。
“走罢。”她领起我的手。
“怎么了喜山,这么急。”
“万岁爷南巡回来了,今儿有宴,咱们得去伺候着。”
我心里一喜,这是叫我去呢,正好得见康熙皇帝了。
我跟着喜山就跑,浑然不知这次的面见,会有怎样的际遇。
第四章
我忙活了半天,搜罗出最好看的一套衣服,配纯白绣兰花的丝巾,小丫头翠玉帮我挽了头。因她是汉人贫苦出身,入宫只为补贴些家用,而我平日对她不薄,因而她也欣然愿意为我做一些小事。
我取出一支花卉纹烧蓝银钗,是宜妃赏的,心里很喜欢,雪藏着一直没戴。翠玉帮我往后面的发髻正中处一插。往镜里一照,连自己都觉得自个儿好看,忍不住对着镜子摆出最好看的笑容。开春了,还没有应时好看的花卉,翠玉心生一计,去折了新嫩的柳枝,挽成花的模样,别在髻上,她连声说好看好看。又打趣我说:“看你这样子,倒像是去争宠似的。”我笑了笑,只觉得能见见康熙皇帝这么了不得的人物,怎么也得好好收拾收拾。起码让他看到了舒服点。
宜妃娘娘看了我,好好的瞅了瞅,笑着说:“这钗别在你头上果然好看。”
又拿我玩笑了一会,我说了些话逗她开心,喜山也唯恐落了后,时不时凑上几句,说得宜妃也很是高兴。
午觉过后,我和喜山便伺候了宜妃收拾妥当,往宴会那边赶。
虽是晚宴,下午的时当却已来了很多娘娘,不一会,阿哥格格们也都来的差不多了。由于娘娘们都是单独待在一处,所以并未能见到阿哥们,以及,八爷。宜妃果然是极为受宠的,位次也都列在前面,娘娘们虽彼此算计,表面上却也对宜妃满口的姐姐。连我听着都觉得浑身的不舒服,不知道宜妃又怎么样。
大概宫中的长久生活已使她们练就了铜墙铁壁般的心智了。
三月的天暗的早,灯早早的就张挂开了,灯火通明,娘娘们也做些笑声,身后一群奴才,大拨的人挤在亭子里,倒也热闹。
不多一会儿,有个太监来报:“皇上驾到。”
娘娘、阿哥、格格们纷纷跪下,我微抬起头,好奇的打量着来者。几个太监在前提着精致的宫灯,弓着腰行进,后面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,身着宝蓝色的便服,系着杏黄色的腰带,步调舒缓平和,甚是风度翩翩,慈威并存,想必这就是康熙了。果然不愧是我寄予厚望的皇帝啊,一干貌美的娘娘们嫁了这样的皇帝应该也不算委屈了—除了我不喜欢的一夫多妻制外。
一大家子人乐呵呵的团聚在一起,如果不算笑脸背后的阴谋算计的话,这真是其乐融融,阖家欢乐了。
只不过这样的欢聚只让我更思念我的父母,他们怎么样了,我来了这里后,那里会发生怎样的变故,父母又要如何伤心我的离去。
我叹了口气,这比在外念书的思念来的更彻骨。那时还知半年后可相聚,如今,相聚已是遥遥无期。心里一酸,眼泪直打转。
喜山看我难受,以为我身体不适,向宜妃那里报了,筵席期间也没什么事,宜妃点了头,让我外边候着。
我向宜妃福了身正要离去,一抬头,迎上了八爷的目光,随即他又收了眼神,转过脸和正对他说话的太子交谈。十四在旁边不远的位子上,正拿了酒杯,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看我笑。这孩子,我不禁也回了他一笑。突然感觉有目光切过来,甚是凛冽。我寻着目光过去,是一个很冷漠的人,比八爷看起来年长一些,我一惊,这应该就是皇四子胤禛了,未来的雍正皇帝。他的眼睛看着我,微微一眯,又转过头往别处看去。别了娘娘,我便退下了。
去跟值班的小太监要了些清酒,他见我是跟宜妃来的,知道我身份不低,也乐意的给我拿了来。
平时我是不喝酒的,怕伤身。今日分外的忧伤,月亮清亮的人无限伤感,我找了处僻静之地,对着月亮跪了下来。把盏望着它,念着太白的:“把酒邀明月,对影成三人。”再往下念,发觉忘了词,“呃呃……”了半天,始终想不起来。这么清冷伤感的氛围就被我生生的破坏了,我干举着酒杯,想着想着,突然“哈哈哈哈”的大笑了起来。
索性起了身,单手把杯对着月亮,开始念苏轼的词。
“明月几时有?把酒问青天。”我晃了晃手里的酒杯,洒了一点出来,忽略不计。
“不知天上宫阙,今夕是何年。”我又伸出空着的右手,向着月亮抖了抖。
“我欲乘风归去,又恐琼……”正翘着兰花指,打算飘然的转一圈,刚转了半圈,突然看见一直站在我身后的人,我大惊,心跳的快极了,脸有点发热。忙收了手,拿着酒杯的手又不知该如何是好。瞥见旁边有一块大石头,赶紧小步子移了过去,把酒杯放在上面。
“奴婢给四爷请安。”
冷冷的声音冰一样的砸过来,“起来罢。”
这里远离了灯火通明的宴会场所,光线暗淡,只能顺着月光看他的面容。清冷严峻的一张脸,眉头紧锁,让人想去抚平。嘴唇很薄,紧闭着。面无表情,却隐约透露出帝王的威仪。只是一面,且是不清晰的一次见面,我想,我会永远记住他的样貌。
坦白说,我是有些惧怕这个人的,对他即位后残暴的手段记得太清晰太惊心了,以至于不想再去回忆,不想跟这个人有任何的关系,唯恐自己卷进一场还没弄清楚状况就丢了性命的战争。
可是现在,心里居然这么疼,比对八爷还要疼。
因为看到了那种比八爷更深更深的孤独。一种永远无法救赎的孤独。
这样看过去,他依旧不变清冷的目光,只是看着我。周围的空气冷的仿佛要冻住了,突然好想看他的笑脸。
彼此沉默了很久,想知道他此刻又在想什么,那么沉郁的眼睛,有我看不到的东西。
“你在这里干什么。”爷您终于开口了,我激动得都要流泪了。
“回爷的话,奴婢想起自己的父母,不禁对月感望。”
“感望着就跳起了舞?”四爷的语气一挑,勾的我心都跳到嗓子头了。这么说,他是很早就在这看我发彪了?
该怎么回复,总之是不想得罪这个人,起码总得有点好印象,为将来留点活路。看他这张冷脸,实在揣摩不出他的心思。
我豁出去了,“那是因为奴婢唱歌太难听了。”
我心想,怎么个正常人也不至于想听听难听的歌是怎么个唱法罢。
“那你就把那<<水调歌头>>唱来听听。”
我真想对着那石头撞过去。“祝你生日快乐”的教训还不够悲惨吗?!
内心已经翻腾倒海,表面上依然沉静的回到:“奴婢若唱了,还请四爷答应奴婢一个请求。”
大概四爷八爷练就的都是这么一身好功夫罢。
“先唱了再说。”
怕他有些不耐烦,我只得硬着头皮,清清嗓子,早了早好。
王菲版的<<水调歌头>>,当年跟我同桌一句一句的对唱,过了一会她说,“我觉得还是听老师讲课比较有意思。”
“明月几时有,把酒问青天。不知天上宫阙,今夕是何年。我欲乘风归去,又恐琼楼玉宇,高处不胜寒……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。”
其实,我一直觉得自己唱得挺好的。
唱得时候我也偷偷瞄一眼四爷的表情,他倒一直绷着脸,我只好闭着眼睛唱下去。
四爷叹了口气,问:“你有什么请求,说罢。”
一听他叹气,我的心就凉了大半截。
“请四爷饶奴婢不死。”我极其认真,一字一字清晰的说出来。
四爷哼哼的冷笑了起来,“现在说这个……恐怕有点晚罢。”
不是……开玩笑罢。我微张着嘴看他,暴君!十足的暴君!四爷眯着眼睛,既而小声地笑了起来。
“给我留下你的命 首存存一元送彩金19。”他靠前了一步,俯下身子,离得我很近的说。
哼,说得好听,幸亏不是“留下你的狗命。”不过就算你不说,我也会好好的留着我的命。
“你这命是给我留的,尽管看你不服。”他低着头,掸了掸手,冷冷的说,并不看我。
“以后不要再唱了,会害死人的。”他抬起了头,跟我说。
我突然想起了一个词儿,叫以德报怨。你不仁,可别怪我义!我看着他,以无比忠厚坦诚的语气说:“四爷以后不要再喝那么多酒了。”
雍正朝在此时的我想来应该算是个比较短的王朝,我只希望这个君主能有一个比较好的身体来应对日后发生的无数。
“哦,为什么呢。”
我总不能说治国辛苦,要有副好身板罢?拼命搜索在姥姥家无聊时看的那本<<健康知识讲座>>上说的话,一边还要想着把诸如脑细胞之类的词换成易于理解的词语。
四爷耐心的等着我的回话。
我沉默了一会, 电子游戏首存一元送38理清了头绪,沉静的回道:“酒中含有一些对人体有害的成分,会使身体发热,排汗较多。会对头和肝脏产生损害,甚至使血管破裂。总之,不管什么酒,总是伤身的,少喝为宜。奴婢刚才在席间看到四爷已经喝了不少酒,因此不知深浅的说了几句,希望四爷日后多注意自个儿的身子。”
怎么样,感动罢?!
他看着我,呼吸的声音瞬息可闻,湿热的,往我脸上扑过来,有酒的气味,却很清香。
四爷的声音骤然的温和了,还是因为那突然更加湿热的呼吸使我产生错觉。他靠在我耳边,轻声的说:“什么是,血管?”
我脑子嗡的一声涨大了,忘了这个平常的词对他的陌生。
“是奴婢自个想出来的词,就是……”我拉起他的手,指着他手背上突起来的青色小管子,按了一按,鼓的这样明显,我又按了按,“就是这个东西。”
“那你觉得我体热吗?”四爷突然压低了声音
我偏过头,看着旁边的树,石头,四爷的靴子……可就是没有勇气抬起头看他。突然意识到我还抓着他的手,忙松了开来。
“四哥。”
身后传来一个声音,好像是……十四阿哥的。
走近了,还真是他。我福了身,“奴婢给十四阿哥请安。”
他笑嘻嘻的看着我,眼睛锃亮。然后笑着说:“皇阿玛问起四哥怎么茅房去了这么久,特意差我来看看。”
四爷听了,转身就走。
冰冷冷的空气终于没了。十四靠在树上,突然的安静了起来。
“我也体热了。”他突然蹦出这么几个字,转过了头,不去看我。
这傻孩子。“体热了就多喝凉水贝。”
看着对我而言还这么小的孩子,也没什么威严之感,只觉得大家身体年龄相仿,也就淡忘了很多主仆之理,单顾着逗他玩跟他玩笑。
“你戴那钗,很好看……还有那柳枝,”我刚想着你也有扭捏的时候啊小十四,他倒突然的起了轻蔑的语气,“还真是挺别具心裁嘛。”这死孩子阴阳怪气的说。
我只觉得好笑,“谢爷夸奖。”忙得给他福了身。
他张了嘴,想要说什么,那边四爷唤他,“十四弟。”
“安白……”十四低沉着叫我。
我还有点担心他怎么了,只见他突然一抬头,恶狠狠的对我一笑,“你倒霉了,哼哼!”
我吓了一大跳。
十四镇定自若的走开了,我去拿起我的凉酒,哈哈的笑了起来。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发髻上的钗,想这孩子还挺可爱的。
第五章
几个月来,也少见八爷和十四,四爷就更不必说了。而十四的诅咒,自然也无从实现了。见着的时候都是好的,不见了却也没什么,一个侍女在阿哥们的眼里,其实也不过是一块明亮的倒影。
已经是五月份的天气了,隐约的开始燥热。宜妃那里也是闲来无事。得了功夫,我便提笔写字,也渐渐的觉得顺手许多。
喜山照旧的跟我交好,那天一个小丫头背后说了我几句什么,她竟跟那丫头动了怒。事后我劝阻她,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,这宫里本来是是非非就多。她也不由得感叹着,那些人以为咱们风光,岂不知咱们也有自己的苦处。
我想她独自入宫,又是独一的照顾娘娘起居的大丫鬟,必然也有在上的孤独之感,遂也不时地安慰她,与她玩笑。
私下里,她跟我谈起了宫里的阿哥们,听她的口气,倒是对九阿哥念着心。
我打趣她不害羞的蹄子,她跟我打闹一会,叹了气,幽幽的说:“咱们做奴才的,哪有由着自己的心思的。你呢,倒是跟我们不一样。”
我也总觉得别人拿我不同,可又不能问的明了,今天却正好问她:“我又怎么着了。”
“你呀,可是三年一次秀女选出来的,将来说不定要指婚给阿哥们做侧福晋的,运气好了,连嫡福晋都不一定呢。”言语之间透露着几分羡慕之情。
我抿了嘴,不笑也不说什么。
她仰着头,嘟嘟囔囔的说了什么。我推了她一下,问:“说什么呢。”
她不怀好意的笑着跟我说:“照我说呀,万岁爷说不定要把你指给九爷。”我笑着打骂她:
“满嘴的胡说八道!我还不愿意呢。”
“那要是八爷,你愿意不?”喜山拿眉眼一瞅我,认真的说。
难道她看出了些异样不成,可是我又细想自己跟八爷似乎也没什么,最多不过说了几次话,只是想到那次他握住我的手……脸有点发热。照说,我也并不喜欢八爷那种过于柔和的性格,虽说权术之下的他内心也许是我想不到的深远,而我也只是被他吸引罢了。
我默了声,她也只当我是害羞了,自顾的说着:“可是阿,我听人说,八福晋可不是好应付的主儿呢,侧福晋也没立,八爷到现在还没个儿女。所以我看呀,你是极可能去八爷那里的。”
两个人在一起又说了一会儿,我天生话并不多,大部分时间还是喜山一个人在说。太阳直在头顶上悬着,热得心里有些烦躁。别了喜山,我往屋里走,一路上却总是想着她的话,
“我是要指婚给阿哥们的”。
我知道在这个年代,男人们三妻四妾是司空见惯的事。可是突然这么一个现实摆在我面前,就像被狠狠的打了一棒。要我去做侧福晋吗,一辈子就锁在一个宅子里,和几个女人共同伺候着一个男人,彼此又要争风吃醋的斗着,而男人却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外招妓纳妾。想到这里,突然觉得现实的无奈和悲愤。四肢有些软弱,心却忽的更加坚强。
我不甘心这样被摆布的命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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反复在看王勃的<<滕王阁序>>,高中那会儿就很喜欢这篇文章,趁现在的闲当,就找来书看着,默默地记下。
窗底下一个太监细声细气地问道:“安白姑娘可在?”
我去开了门,他低着头站在门口,手里递上两个宣纸卷子,“八爷差奴才送来两张宣纸,一张说是送给姑娘的画儿,一张是央姑娘给写副字儿。姑娘若是写完了,就差宜妃处的张福送去。”
迟疑了一下,我收下了两张宣纸,“多谢。”
他一路低着头,小步溜着去了。
我打开画卷,很清秀的山水,雅而淡,若有似无的烟气,卷子还有点湿,想必是刚画好不久。
铺开了那张空白的宣纸,提起笔不知写些什么。喜山的话还在耳边“那要是八爷,你愿意不?”
“要是八爷,我愿意吗。”我问自己。
眼前晃过他温和的眸子,清健的身体,淡淡的香气,还有他握住我的手时,眼睛里颤动的光芒。
我低下头,深深埋在臂弯里,脑子里一边混沌,已然不知下一步,该如何自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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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活如此平静,我开始跟着喜山学绣花,虽是满人女儿,她的手却很巧,绣的很漂亮。晚上她在我屋里,油灯昏黄暗淡的,她轻声说:“今儿九爷来请安看了我一眼呢。”
我笑道:“那你还不快去求娘娘把你给了九爷。”
她痴痴的笑了笑,又低着眼摇摇头。
瞟了我手里的活计一眼,小声地惊呼着:“哟,安白,你都绣的这么好了!”
我骄傲得意的微抬起头,看着我杰出的劳动成果偷着想,除了唱歌,我干什么没天赋呢。
喜山大笑,戳了我脑袋一下,“你要送人?”
我白了她一眼,“瞎说,这么精美的手工艺品能送人吗,当然留着做成荷包自己戴了。”
她又取笑了我,但还是认认真真地教我做成了荷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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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大早起了来,还懵懵着,洗了脸开了门倒了水。
那边角落里蟋蟋簌簌的,我登时醒了大半,举着盆往那边探视着。
半个脑袋露了出来,然后是嘻嘻的笑声。一看,是十四。我倒是惊得不小,然而看着他心里却高兴。我瞅了他一眼,“没办法,拿着盆给你请安罢。”
我装模作样的给他福了身。
他赶紧窜过来,一上来就捂住我的嘴,还挤眉弄眼的。“嘘,我是偷着来的。”说完撂下我就往屋里钻。
我关了门,看他赖皮的往椅子上一挈。
见我关上了门,开始絮絮叨叨的发牢骚,“你不知道我们师傅前些日子看的有多严,把人都逼疯了。”
我看着他满脸抱怨的样子觉得可爱,十四这样,才算得上是十四五岁的孩子该有的心思罢。我徒劳的希望他离权力的争夺远一些,再远一些。
“吃早饭了吗,饿了罢?”我回头问了一句,一边给他找吃的去。
“嗯。”他四处打量着我的屋子。
“看你那眼神倒像是来抢的。”我端出一些留着平日吃的小点心给他。
看来真的是饿着肚子出来的,十四端着盘子,风卷残云的吃起来,盘子快见底了,抬起头歉疚的说:“忘给你多留些了。”
我笑着看他,递过去一杯茶水给他漱口。
“蒙主子不嫌弃,奴婢岂有抱怨的道理。”
他抬头瞪了我一眼,咕哝着说:“不要你跟我这么说话。”一抹嘴,站起了身往外走,“我走了。”胤祯一脸的灿烂。
“你站住!”我在后面厉声喝到:“手里拿着什么。”
他听了,头都不回,更是赶紧走开了。
算了,不跟他计较了。那可是我几个日夜的心血啊,就被这小子这么霸占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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怖的。我福了身,“给九阿哥、十阿哥请安。”“八哥,十弟,咱们还是过去罢。”九阿哥的声音飘过来,的确很阴沉
“嗯,走啊八哥。”十阿哥也在那边叫。
“你们先过去,我随后就来。”八爷也不转身,就这么看着我说。
待他们走了,他又用那种饶有兴趣而温和的眼光打量着我,这么一个帅人站在面前,还用那种眼光打量,哪个女人不心动!
“你是谁家的?”
我报给了他听,他含笑点了点头。
又看似不经意的笑问道:“你不喜欢说奴婢二字?”
八爷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传了来,清幽雅静,让人安定,愉悦。
顿了顿,我依旧看着他的眼睛说,“是,不喜欢。”
说完了有点心虚,那么一点点,维护我那宝贝的要死的尊严倒是没问题,问题是这是清代,再衰落也是封建社会,和他跨了等级的这么硬犟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。
想着,就大喘了口气。瞥他一眼,似乎也不是生气。
“你干活去罢。”仍然是轻淡的语气,转了身就走。
我看着他的背影,突然有那么点舍不得移开目光。王位之争,八爷党肯定是要输的,而且输得凄凉悲惨。按理说,我不能和他走的太近,可是这样亲见了他,感受着他的气息,竟然想离他更近些。是不是疯了。
这时他突然回过头,正对上我未来得及移开的目光,他的眼睛一亮,嘴角挂起笑,对我说:“如果不喜欢,那以后在我面前就不用叫了。”
他是说,以后?
以后能常见到他?!那就是说,他在体恤我?心里有点乐,给他大大的笑容,然后眨了一下眼睛。
他一愣,笑出了声音,很小声。点点头示意我,然后走掉了。
我继续掸灰,心里却小小的荡起了涟漪。一时间忘了会有怎样的结局。
第三章
正是三月,天气暖和了起来,湖里的浮冰都化了,我坐在池子边,看着风吹过新柳,微平的湖水泛起层层皱涟,心里不禁的都柔软起来。
来了一个多月,间或的能见到八爷,因为与九阿哥交好,所以来过宜妃这里几次。每次,他都要用那种含笑的目光看我。安安淡淡的,任凭十阿哥在旁边大叫大嚷的。那种笑有时候也让我脊梁发冷,凭我多年的经验,该不会是对我有好感罢?以前有个男生,也总是会这样,安静的看着我笑。
倒是十四阿哥胤祯也来过一次,是二月初十那天,我再忘不了。
那天不是我的班,便在暖阁外的一间小屋子里临字,免得宜妃娘娘时不时找我。关于这毛笔字儿,唉,也只是在小学写过,高三时极其偶尔的拿起笔杆子,照着欧阳询的字儿描,图的就是个心平气和。如今那如何笔画的造就给忘了,幸好我写字方方正正,算得上手写式楷书,语文老师还总笑我写字幼稚,同学则惊叹我这印刷体字,舅舅则明明白白的说,这字儿像男人写得似的。如今看来,在这个年代,倒还算好事儿呢。
塞翁失马,焉知非福。
心里一得意,反反复复的就写这几个字儿。
“这字儿写得倒是比我好。”
我一惊,这是……
我放下笔,转回身给他请安,没想到他靠的这么近,我一转身更是几乎贴上他的胸膛,彼此之间的呼吸畅然可闻。只觉得他身上暖暖的,散着一股似有还无的香气,不妖不濯,清新淡雅,还有他身上那种满人骁勇的气息,那种明争暗斗的睿智,一时间都扑过来。我心跳的快急了,想抬头又不敢,只能贪婪的呼吸着他的气息。
“怎么,我那么吓人。”
他突然伸出手,轻捏着我的下巴,抬起我的脸看着。我不喜欢给人这么捏着,可这又是八爷。我有点糊涂了。
他就用那种明亮温和的眼睛看着我,喜悦,还是欣赏,还是好奇?我看不透他。只是眼睛不舍得移开,可又不甘心。刚想着要说,“八爷可不可以松手。”他就放了手,虽然不笑了,可依然是温和儒雅的八爷。
“你就那么倔强。”他低头在我耳边轻语了一句。湿热的呼吸打在我耳边,我觉得自己的脸倏的就飞热了。
他拿起我桌上的字,边看着说,“倒真是比我的好。很有些风骨。”
我平静了下来,离他几步,“八爷见笑了。八爷的字只怕更好,哪有比我……我……奴……”我崩溃了,索性闭上这个傻嘴。
他倒哈哈的笑了起来,坦然地欣赏我的尴尬。过了好一会才说:“我说过了,在我面前不必说那两个字的。”突然又那么温柔的说:“在我面前不必那么见外。”
“哪两个字?”门外响起一个爽朗的声音。随即便入了屋。
“哦,十四弟。”
我转过身去福了身,“奴婢给十四阿哥请安。”
说完抬头不经意的瞄了他一眼,也是惊了一下。虽然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,可眉宇间已有早熟和聪明的味道。更不用说好看的眼睛和洒脱的气质,将来肯定是了不得的帅,呵呵。不过来了这许久,竟未见着传说中的康熙和四爷胤禛,心里有些遗憾,但看着十四的模样,想必一母所生的四爷必定也是让人不知惊艳到哪里去。
十四阿哥倒哈哈的笑了起来,看着我说:“八哥,你没看见她刚才的表情,一会儿惊诧一会儿又高兴的,一会又消沉的,可这一会又乐呵着呢。”
没办法,连我妈都说我表情丰富,有一段时间专门训练我不得做那些面部表情,可总也改不了。
看不见八爷的表情,只听见后面一声笑,跟平时的笑倒不太一样,有点冷,气儿悠悠的打在我脖颈上,凉凉的,凉到心里。
十四阿哥好似没注意的,只管满怀笑意打量着我,真是没道理,大家都是毛孩子,凭什么我该着像木头似的站着给你打量。心里抱怨罢了,谁知竟抬头瞪了他一眼。
他愣了一下,随即笑着问:“以前没见过你,是选秀来的?谁家的?”
我从鼻子里哼出口气儿,这的人好象都爱问家庭背景,搞得跟人口普查似的,怎么,想拉拢我阿玛不成,那就好好讨好我罢。心里爽够了,嘴上依然老老实实的回了他。
他一时就怔在那儿,好半天的不说话只管看着我。半晌才一脸不可置疑的往八爷那儿看过去,身后的八爷“嗯”了一声,他的视线又从八爷身上转到我身上。看了好一会儿的,才一脸欣喜地跟我说:“你可真有意思。”
“八哥,娘娘让我来叫你。”十四阿哥恢复了镇定的表情和声音,依旧爽朗。
身后的说:“知道了,你先过去罢。”
十四看着我,仿佛有不舍之意。随即对我很灿烂的笑了一下,我也被他感染了,心里很愉悦。回笑了他一下。
走到门口时,他把住门框,回过头,顿了顿,说道:“八哥,今儿本是你生日,我却得了个礼物。”眉毛一挑,眼神移到我身上,又笑了笑,这才满意的走了。
等等!今儿是八爷生日?!我猛转过身,直看着八爷。
一瞬间竟看到他清落的眼神,直直的看着地下,平素温和淡雅的八爷,怎么……心里突然有那么一点疼。
“八爷……祝八爷生日快乐!”能想到嘴边的好像就这么一句话。
他抬起头,收了清落的眼神,满眼含笑又有些疑惑的看着我,“生日快乐?”一边喃喃的自个儿重复了好几遍。
我顿时才想到,好象那时候是不说“生日快乐”的。随即又什么“心想事成,万事如意,福如东海寿比南山,年年有余”的挑吉祥的说起来,心一慌,想到“年年有余”好像不是祝生日的,忙说:“刚才的年年有余不算。”
说完了,觉得自己都要崩溃了,这都算什么和什么呀!
八爷很开心的样子,拢不住笑。故意逗我的说,“会唱什么曲子吗?”
我搜索枯肠,想破了脑袋,实在想不出什么生日的曲子—--除了“祝你生日快乐”,直骂自己真没用阿。
可是又不愿败坏了八爷的好兴致,只好硬着头皮回到:“好像会。”
八爷笑得更深了,“那就唱个好像会的曲子来听听。”
我咽了下口水,想起了十大歌手那会儿的教训,小心翼翼的说:“唱的不好,八爷不要怪罪……”
“嗯,嗯。”八爷满脸的笑,紧闭着嘴看我。估计是看我怎么出丑罢。
其实我说不要怪罪是真的,唉,不管做任何事都得给自己留条后路罢。既然咱八爷都说不怪罪了,那咱也没啥好矫情的了。
我清了清嗓子,“祝你生日快乐~祝你生日快乐~祝你生日快乐……”不好!调子起的太高了,以致音调最高的第三句好像有点……破了音?我吓傻了,好端端的大姑娘形象就这么破坏了,颤颤悠悠的把最后一句唱完了“祝你生日快乐……”
不敢抬头,只是瞥见八爷的身体都颤抖了起来。难道……总不会因为我唱歌不好就降罪于我罢?!
“八爷……我……奴……知错了,以后再也不敢在您面前唱了。”
八爷一吭气,居然哈哈哈的笑了起来。这每一声笑都深深的打在我心上,打击着一个热爱音乐的少女的心……
笑得有点喘不过气了,八爷用那种看似温和实质却无比恶毒的语气说:“安白,你这歌喉敌得过千军万马呀。”
我靠!我气得喘不过气儿了!明明是你叫我唱,居然还笑话我!
“八爷,您过奖了,要不下次打仗,八爷直接带着安白去就好了。”
他笑完了,用那种看碎人心的眼神盯着我。
我福了个身,道:“安白若有什么冒犯之处,还请八爷饶过。”
“嗯。”八八很乖的点了点头。
既然他都这么答应了,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。我走到他面前,停了一停,看他有点愣,倏的掏出手绢,小小的吓了他一吓。不知是不是有悖礼节,反正我这么做了。
拿起手绢,我轻轻擦了他的眼角,那里,有一滴泪。
他是真的愣了。
我要收手的时候,他突然一把握住我的手腕,有点疼,我微蹙着眉头看他。他并不松手,只是力道轻了好多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他并不看我,只是眼睛低垂着。
这一个月的宫中生活,也了解了很多,知道八爷的生母良妃出身很低,也知道八爷一直为这个而耿耿于怀。可是无论身份如何,那都是自己的母亲,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。在这个子母互相为贵的清代,这的确让八爷受了很多不明不白的委屈,让他受到压抑,可是不管母亲如何,每一个做子女的都应该为自己的父母,尤其是母亲骄傲。
我知道这和今天的事无关,我看着他,用心的,想用眼睛告诉他这一切。他用手指轻轻的揉捏我的手,用温柔到死的语气说:“你的眼睛让人看了就放不下。”
无论如何这已经有悖礼节了,我用力的挣出手,八爷一开始死死的拽着,随即的却又松了手。
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看得我心里灼热的开始疼,然后提起脚往外走。
快走到门口时,不知怎么我就开了口,只想再看他一眼。
“八爷。”
他回过头,仍旧安淡微笑,恢复了往日的样貌,我放下了心。突然笑了起来,笑得他也奇怪了。
“八爷,安白给您唱了首曲子,您也不赏我!”我掩不住笑,逗他一逗。
“想要什么赏?”他也笑了,饶有趣味的问。
“安白已经厚着脸皮问了,哪好意思再厚着脸皮要呢。”
“那我倒要看看有多厚。”八爷露出一丝从未见过的坏笑,回了身走过来,轻轻捏着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抬起来,我心里慌乱的怦怦直跳。无论如何,这动作这氛围也太暧昧了罢。怎么办怎么办,我心里一横,闭上了眼睛。
“砰”的一记响指打在我脑门上。疼死了,金星都看见了!
八爷出声的笑,“嗯,果然挺厚的,哈哈。”
然后还欣赏般的看我又羞又不好发作的样儿,我的脸肯定涨的通红了,热得都能煮熟鸡蛋了。
我摸了摸痛的要命的脑门,好死不死的说:“八爷真会开玩笑。”说完了,死的心都有。
他不再笑,低下头,在我脸颊边留下一吻,嘴唇是灼热的。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,眼睛呆呆的看着他的衣领,湖蓝色的,如他沉静的内心。
看着湖水,想起了他的眼睛,明亮的,像荡着水一般。八爷也是不快乐的罢,虽然总是面带着笑意,心里却是苦的。已经习惯到把面具当作自己的面孔,心也随着时间慢慢变成一块冰冷的石头。这样的人,真让人心疼。
也许这个时刻,我是懂他的。
叹了一口气,理智上真的要远离他吗,虽说有九阿哥十阿哥以及十四,还有文武大臣们的赞誉,文人们的敬仰,贝勒的头衔,高大的府宅,我却看到了他的寂寞,那种深深地,嵌在心底的寂寞。
又一阵风,倒清醒了很多。正是清早的时候,以前倒是很能睡觉,可来了这以后,每天都要早起,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,就出来遛达着,清醒清醒。
“哈,你倒是会找地方!”
我回头一看,是喜山,宜妃贴身的丫鬟。
“走罢。”她领起我的手。
“怎么了喜山,这么急。”
“万岁爷南巡回来了,今儿有宴,咱们得去伺候着。”
我心里一喜,这是叫我去呢,正好得见康熙皇帝了。
我跟着喜山就跑,浑然不知这次的面见,会有怎样的际遇。
第四章
我忙活了半天,搜罗出最好看的一套衣服,配纯白绣兰花的丝巾,小丫头翠玉帮我挽了头。因她是汉人贫苦出身,入宫只为补贴些家用,而我平日对她不薄,因而她也欣然愿意为我做一些小事。
我取出一支花卉纹烧蓝银钗,是宜妃赏的,心里很喜欢,雪藏着一直没戴。翠玉帮我往后面的发髻正中处一插。往镜里一照,连自己都觉得自个儿好看,忍不住对着镜子摆出最好看的笑容。开春了,还没有应时好看的花卉,翠玉心生一计,去折了新嫩的柳枝,挽成花的模样,别在髻上,她连声说好看好看。又打趣我说:“看你这样子,倒像是去争宠似的。”我笑了笑,只觉得能见见康熙皇帝这么了不得的人物,怎么也得好好收拾收拾。起码让他看到了舒服点。
宜妃娘娘看了我,好好的瞅了瞅,笑着说:“这钗别在你头上果然好看。”
又拿我玩笑了一会,我说了些话逗她开心,喜山也唯恐落了后,时不时凑上几句,说得宜妃也很是高兴。
午觉过后,我和喜山便伺候了宜妃收拾妥当,往宴会那边赶。
虽是晚宴,下午的时当却已来了很多娘娘,不一会,阿哥格格们也都来的差不多了。由于娘娘们都是单独待在一处,所以并未能见到阿哥们,以及,八爷。宜妃果然是极为受宠的,位次也都列在前面,娘娘们虽彼此算计,表面上却也对宜妃满口的姐姐。连我听着都觉得浑身的不舒服,不知道宜妃又怎么样。
大概宫中的长久生活已使她们练就了铜墙铁壁般的心智了。
三月的天暗的早,灯早早的就张挂开了,灯火通明,娘娘们也做些笑声,身后一群奴才,大拨的人挤在亭子里,倒也热闹。
不多一会儿,有个太监来报:“皇上驾到。”
娘娘、阿哥、格格们纷纷跪下,我微抬起头,好奇的打量着来者。几个太监在前提着精致的宫灯,弓着腰行进,后面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,身着宝蓝色的便服,系着杏黄色的腰带,步调舒缓平和,甚是风度翩翩,慈威并存,想必这就是康熙了。果然不愧是我寄予厚望的皇帝啊,一干貌美的娘娘们嫁了这样的皇帝应该也不算委屈了—除了我不喜欢的一夫多妻制外。
一大家子人乐呵呵的团聚在一起,如果不算笑脸背后的阴谋算计的话,这真是其乐融融,阖家欢乐了。
只不过这样的欢聚只让我更思念我的父母,他们怎么样了,我来了这里后,那里会发生怎样的变故,父母又要如何伤心我的离去。
我叹了口气,这比在外念书的思念来的更彻骨。那时还知半年后可相聚,如今,相聚已是遥遥无期。心里一酸,眼泪直打转。
喜山看我难受,以为我身体不适,向宜妃那里报了,筵席期间也没什么事,宜妃点了头,让我外边候着。
我向宜妃福了身正要离去,一抬头,迎上了八爷的目光,随即他又收了眼神,转过脸和正对他说话的太子交谈。十四在旁边不远的位子上,正拿了酒杯,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看我笑。这孩子,我不禁也回了他一笑。突然感觉有目光切过来,甚是凛冽。我寻着目光过去,是一个很冷漠的人,比八爷看起来年长一些,我一惊,这应该就是皇四子胤禛了,未来的雍正皇帝。他的眼睛看着我,微微一眯,又转过头往别处看去。别了娘娘,我便退下了。
去跟值班的小太监要了些清酒,他见我是跟宜妃来的,知道我身份不低,也乐意的给我拿了来。
平时我是不喝酒的,怕伤身。今日分外的忧伤,月亮清亮的人无限伤感,我找了处僻静之地,对着月亮跪了下来。把盏望着它,念着太白的:“把酒邀明月,对影成三人。”再往下念,发觉忘了词,“呃呃……”了半天,始终想不起来。这么清冷伤感的氛围就被我生生的破坏了,我干举着酒杯,想着想着,突然“哈哈哈哈”的大笑了起来。
索性起了身,单手把杯对着月亮,开始念苏轼的词。
“明月几时有?把酒问青天。”我晃了晃手里的酒杯,洒了一点出来,忽略不计。
“不知天上宫阙,今夕是何年。”我又伸出空着的右手,向着月亮抖了抖。
“我欲乘风归去,又恐琼……”正翘着兰花指,打算飘然的转一圈,刚转了半圈,突然看见一直站在我身后的人,我大惊,心跳的快极了,脸有点发热。忙收了手,拿着酒杯的手又不知该如何是好。瞥见旁边有一块大石头,赶紧小步子移了过去,把酒杯放在上面。
“奴婢给四爷请安。”
冷冷的声音冰一样的砸过来,“起来罢。”
这里远离了灯火通明的宴会场所,光线暗淡,只能顺着月光看他的面容。清冷严峻的一张脸,眉头紧锁,让人想去抚平。嘴唇很薄,紧闭着。面无表情,却隐约透露出帝王的威仪。只是一面,且是不清晰的一次见面,我想,我会永远记住他的样貌。
坦白说,我是有些惧怕这个人的,对他即位后残暴的手段记得太清晰太惊心了,以至于不想再去回忆,不想跟这个人有任何的关系,唯恐自己卷进一场还没弄清楚状况就丢了性命的战争。
可是现在,心里居然这么疼,比对八爷还要疼。
因为看到了那种比八爷更深更深的孤独。一种永远无法救赎的孤独。
这样看过去,他依旧不变清冷的目光,只是看着我。周围的空气冷的仿佛要冻住了,突然好想看他的笑脸。
彼此沉默了很久,想知道他此刻又在想什么,那么沉郁的眼睛,有我看不到的东西。
“你在这里干什么。”爷您终于开口了,我激动得都要流泪了。
“回爷的话,奴婢想起自己的父母,不禁对月感望。”
“感望着就跳起了舞?”四爷的语气一挑,勾的我心都跳到嗓子头了。这么说,他是很早就在这看我发彪了?
该怎么回复,总之是不想得罪这个人,起码总得有点好印象,为将来留点活路。看他这张冷脸,实在揣摩不出他的心思。
我豁出去了,“那是因为奴婢唱歌太难听了。”
我心想,怎么个正常人也不至于想听听难听的歌是怎么个唱法罢。
“那你就把那<<水调歌头>>唱来听听。”
我真想对着那石头撞过去。“祝你生日快乐”的教训还不够悲惨吗?!
内心已经翻腾倒海,表面上依然沉静的回到:“奴婢若唱了,还请四爷答应奴婢一个请求。”
大概四爷八爷练就的都是这么一身好功夫罢。
“先唱了再说。”
怕他有些不耐烦,我只得硬着头皮,清清嗓子,早了早好。
王菲版的<<水调歌头>>,当年跟我同桌一句一句的对唱,过了一会她说,“我觉得还是听老师讲课比较有意思。”
“明月几时有,把酒问青天。不知天上宫阙,今夕是何年。我欲乘风归去,又恐琼楼玉宇,高处不胜寒……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。”
其实,我一直觉得自己唱得挺好的。
唱得时候我也偷偷瞄一眼四爷的表情,他倒一直绷着脸,我只好闭着眼睛唱下去。
四爷叹了口气,问:“你有什么请求,说罢。”
一听他叹气,我的心就凉了大半截。
“请四爷饶奴婢不死。”我极其认真,一字一字清晰的说出来。
四爷哼哼的冷笑了起来,“现在说这个……恐怕有点晚罢。”
不是……开玩笑罢。我微张着嘴看他,暴君!十足的暴君!四爷眯着眼睛,既而小声地笑了起来。
“给我留下你的命 首存存一元送彩金19。”他靠前了一步,俯下身子,离得我很近的说。
哼,说得好听,幸亏不是“留下你的狗命。”不过就算你不说,我也会好好的留着我的命。
“你这命是给我留的,尽管看你不服。”他低着头,掸了掸手,冷冷的说,并不看我。
“以后不要再唱了,会害死人的。”他抬起了头,跟我说。
我突然想起了一个词儿,叫以德报怨。你不仁,可别怪我义!我看着他,以无比忠厚坦诚的语气说:“四爷以后不要再喝那么多酒了。”
雍正朝在此时的我想来应该算是个比较短的王朝,我只希望这个君主能有一个比较好的身体来应对日后发生的无数。
“哦,为什么呢。”
我总不能说治国辛苦,要有副好身板罢?拼命搜索在姥姥家无聊时看的那本<<健康知识讲座>>上说的话,一边还要想着把诸如脑细胞之类的词换成易于理解的词语。
四爷耐心的等着我的回话。
我沉默了一会, 电子游戏首存一元送38理清了头绪,沉静的回道:“酒中含有一些对人体有害的成分,会使身体发热,排汗较多。会对头和肝脏产生损害,甚至使血管破裂。总之,不管什么酒,总是伤身的,少喝为宜。奴婢刚才在席间看到四爷已经喝了不少酒,因此不知深浅的说了几句,希望四爷日后多注意自个儿的身子。”
怎么样,感动罢?!
他看着我,呼吸的声音瞬息可闻,湿热的,往我脸上扑过来,有酒的气味,却很清香。
四爷的声音骤然的温和了,还是因为那突然更加湿热的呼吸使我产生错觉。他靠在我耳边,轻声的说:“什么是,血管?”
我脑子嗡的一声涨大了,忘了这个平常的词对他的陌生。
“是奴婢自个想出来的词,就是……”我拉起他的手,指着他手背上突起来的青色小管子,按了一按,鼓的这样明显,我又按了按,“就是这个东西。”
“那你觉得我体热吗?”四爷突然压低了声音
我偏过头,看着旁边的树,石头,四爷的靴子……可就是没有勇气抬起头看他。突然意识到我还抓着他的手,忙松了开来。
“四哥。”
身后传来一个声音,好像是……十四阿哥的。
走近了,还真是他。我福了身,“奴婢给十四阿哥请安。”
他笑嘻嘻的看着我,眼睛锃亮。然后笑着说:“皇阿玛问起四哥怎么茅房去了这么久,特意差我来看看。”
四爷听了,转身就走。
冰冷冷的空气终于没了。十四靠在树上,突然的安静了起来。
“我也体热了。”他突然蹦出这么几个字,转过了头,不去看我。
这傻孩子。“体热了就多喝凉水贝。”
看着对我而言还这么小的孩子,也没什么威严之感,只觉得大家身体年龄相仿,也就淡忘了很多主仆之理,单顾着逗他玩跟他玩笑。
“你戴那钗,很好看……还有那柳枝,”我刚想着你也有扭捏的时候啊小十四,他倒突然的起了轻蔑的语气,“还真是挺别具心裁嘛。”这死孩子阴阳怪气的说。
我只觉得好笑,“谢爷夸奖。”忙得给他福了身。
他张了嘴,想要说什么,那边四爷唤他,“十四弟。”
“安白……”十四低沉着叫我。
我还有点担心他怎么了,只见他突然一抬头,恶狠狠的对我一笑,“你倒霉了,哼哼!”
我吓了一大跳。
十四镇定自若的走开了,我去拿起我的凉酒,哈哈的笑了起来。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发髻上的钗,想这孩子还挺可爱的。
第五章
几个月来,也少见八爷和十四,四爷就更不必说了。而十四的诅咒,自然也无从实现了。见着的时候都是好的,不见了却也没什么,一个侍女在阿哥们的眼里,其实也不过是一块明亮的倒影。
已经是五月份的天气了,隐约的开始燥热。宜妃那里也是闲来无事。得了功夫,我便提笔写字,也渐渐的觉得顺手许多。
喜山照旧的跟我交好,那天一个小丫头背后说了我几句什么,她竟跟那丫头动了怒。事后我劝阻她,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,这宫里本来是是非非就多。她也不由得感叹着,那些人以为咱们风光,岂不知咱们也有自己的苦处。
我想她独自入宫,又是独一的照顾娘娘起居的大丫鬟,必然也有在上的孤独之感,遂也不时地安慰她,与她玩笑。
私下里,她跟我谈起了宫里的阿哥们,听她的口气,倒是对九阿哥念着心。
我打趣她不害羞的蹄子,她跟我打闹一会,叹了气,幽幽的说:“咱们做奴才的,哪有由着自己的心思的。你呢,倒是跟我们不一样。”
我也总觉得别人拿我不同,可又不能问的明了,今天却正好问她:“我又怎么着了。”
“你呀,可是三年一次秀女选出来的,将来说不定要指婚给阿哥们做侧福晋的,运气好了,连嫡福晋都不一定呢。”言语之间透露着几分羡慕之情。
我抿了嘴,不笑也不说什么。
她仰着头,嘟嘟囔囔的说了什么。我推了她一下,问:“说什么呢。”
她不怀好意的笑着跟我说:“照我说呀,万岁爷说不定要把你指给九爷。”我笑着打骂她:
“满嘴的胡说八道!我还不愿意呢。”
“那要是八爷,你愿意不?”喜山拿眉眼一瞅我,认真的说。
难道她看出了些异样不成,可是我又细想自己跟八爷似乎也没什么,最多不过说了几次话,只是想到那次他握住我的手……脸有点发热。照说,我也并不喜欢八爷那种过于柔和的性格,虽说权术之下的他内心也许是我想不到的深远,而我也只是被他吸引罢了。
我默了声,她也只当我是害羞了,自顾的说着:“可是阿,我听人说,八福晋可不是好应付的主儿呢,侧福晋也没立,八爷到现在还没个儿女。所以我看呀,你是极可能去八爷那里的。”
两个人在一起又说了一会儿,我天生话并不多,大部分时间还是喜山一个人在说。太阳直在头顶上悬着,热得心里有些烦躁。别了喜山,我往屋里走,一路上却总是想着她的话,
“我是要指婚给阿哥们的”。
我知道在这个年代,男人们三妻四妾是司空见惯的事。可是突然这么一个现实摆在我面前,就像被狠狠的打了一棒。要我去做侧福晋吗,一辈子就锁在一个宅子里,和几个女人共同伺候着一个男人,彼此又要争风吃醋的斗着,而男人却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外招妓纳妾。想到这里,突然觉得现实的无奈和悲愤。四肢有些软弱,心却忽的更加坚强。
我不甘心这样被摆布的命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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反复在看王勃的<<滕王阁序>>,高中那会儿就很喜欢这篇文章,趁现在的闲当,就找来书看着,默默地记下。
窗底下一个太监细声细气地问道:“安白姑娘可在?”
我去开了门,他低着头站在门口,手里递上两个宣纸卷子,“八爷差奴才送来两张宣纸,一张说是送给姑娘的画儿,一张是央姑娘给写副字儿。姑娘若是写完了,就差宜妃处的张福送去。”
迟疑了一下,我收下了两张宣纸,“多谢。”
他一路低着头,小步溜着去了。
我打开画卷,很清秀的山水,雅而淡,若有似无的烟气,卷子还有点湿,想必是刚画好不久。
铺开了那张空白的宣纸,提起笔不知写些什么。喜山的话还在耳边“那要是八爷,你愿意不?”
“要是八爷,我愿意吗。”我问自己。
眼前晃过他温和的眸子,清健的身体,淡淡的香气,还有他握住我的手时,眼睛里颤动的光芒。
我低下头,深深埋在臂弯里,脑子里一边混沌,已然不知下一步,该如何自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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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活如此平静,我开始跟着喜山学绣花,虽是满人女儿,她的手却很巧,绣的很漂亮。晚上她在我屋里,油灯昏黄暗淡的,她轻声说:“今儿九爷来请安看了我一眼呢。”
我笑道:“那你还不快去求娘娘把你给了九爷。”
她痴痴的笑了笑,又低着眼摇摇头。
瞟了我手里的活计一眼,小声地惊呼着:“哟,安白,你都绣的这么好了!”
我骄傲得意的微抬起头,看着我杰出的劳动成果偷着想,除了唱歌,我干什么没天赋呢。
喜山大笑,戳了我脑袋一下,“你要送人?”
我白了她一眼,“瞎说,这么精美的手工艺品能送人吗,当然留着做成荷包自己戴了。”
她又取笑了我,但还是认认真真地教我做成了荷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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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大早起了来,还懵懵着,洗了脸开了门倒了水。
那边角落里蟋蟋簌簌的,我登时醒了大半,举着盆往那边探视着。
半个脑袋露了出来,然后是嘻嘻的笑声。一看,是十四。我倒是惊得不小,然而看着他心里却高兴。我瞅了他一眼,“没办法,拿着盆给你请安罢。”
我装模作样的给他福了身。
他赶紧窜过来,一上来就捂住我的嘴,还挤眉弄眼的。“嘘,我是偷着来的。”说完撂下我就往屋里钻。
我关了门,看他赖皮的往椅子上一挈。
见我关上了门,开始絮絮叨叨的发牢骚,“你不知道我们师傅前些日子看的有多严,把人都逼疯了。”
我看着他满脸抱怨的样子觉得可爱,十四这样,才算得上是十四五岁的孩子该有的心思罢。我徒劳的希望他离权力的争夺远一些,再远一些。
“吃早饭了吗,饿了罢?”我回头问了一句,一边给他找吃的去。
“嗯。”他四处打量着我的屋子。
“看你那眼神倒像是来抢的。”我端出一些留着平日吃的小点心给他。
看来真的是饿着肚子出来的,十四端着盘子,风卷残云的吃起来,盘子快见底了,抬起头歉疚的说:“忘给你多留些了。”
我笑着看他,递过去一杯茶水给他漱口。
“蒙主子不嫌弃,奴婢岂有抱怨的道理。”
他抬头瞪了我一眼,咕哝着说:“不要你跟我这么说话。”一抹嘴,站起了身往外走,“我走了。”胤祯一脸的灿烂。
“你站住!”我在后面厉声喝到:“手里拿着什么。”
他听了,头都不回,更是赶紧走开了。
算了,不跟他计较了。那可是我几个日夜的心血啊,就被这小子这么霸占了。